日本《Photo Asahi》徐昕:一座大都市的私人记忆
点击量: 发布时间:2024-09-30 04:41:48

  AG真人娱乐首页郭允是朝日新闻的摄影记者,奋战媒体数十年,去年荣退,现行走于日本和中国之间。郭先生是郭沫若的孙子,虽然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在日本工作和生活,但是对中日文化的推动、推广,他抱持一贯的热心肠。

  2021年11月8日晚,郭先生在微信上说:“许兄,有事要商量,朝日新闻有一个民间摄影组织,叫做全日本摄影联盟,在它的内部定期刊物上,打算介绍中国六名摄影家,图文并茂。以下是他们发给我的旨意。这事请你协助。”

  我理解,全日本摄影联盟希望连载“跨越国境 感受照片”这一主题,以迎接日中邦交正常化50周年。朝日新闻机构下的这一摄影组织,以连载为契机,感触中国摄影家的作品和语言,异文化的视点、目光,祝愿摄影爱好者在这中间每一个人因此而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,增进两国人民的文化交流、相互理解与关心……

  郭允先生本是摄影记者,职业的原因,使得他长期关注国内动向,并注重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当下。对中国摄影现状有所了解,对于所选摄影师,我和郭先生均为职业记者的角度出发,框定的摄影师范畴或长期或独特地反映某一社会事件或现象,由此,我们从中国地域出发拟定一份包含东西南北中十多人的摄影师名单,最后由其与日方商定了六位摄影师。因人数所限,很多优秀的摄影师不得不忍痛割爱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,在组稿阶段,全日本摄影联合会工作人员池永牧子,以及翻译大梧美代子(NHK里的干部)和三木润子之职业化、专业化程度之高之精细令我肃然起敬。有时遇到一个大概率最终不会出现在稿件中的边缘信息,她们也会问三问四,直至弄清为止。对于此,郭允先生,有时笑而不语,有时也会奋起严厉批评当下国内一些同行的做派——敷衍了事,不配做记者。

  池永牧子女士介绍,全日本摄影联盟是由朝日新闻组织的,已具有95年历史的摄影爱好者的团体。会报刊物是双月刊——《Photo Asahi》朝日照片杂志,发行量是9000部,有很多摄影爱好者订购。

  以下是连载第一篇,由中国上海摄影师徐昕拍摄的专题:一座大都市的私人记忆。

  徐昕:池永女士你好,我是徐昕。我1993年出生在上海,从小在苏州河边的外婆家长大。大学本科学习的是金融学,研究生在上海师范大学学习摄影,目前是硕士;我的研究和实践方向都是都市影像。

  徐昕:2008年的时候,我偶然间在一期《人与自然》杂志上看到了好几个篇幅陆元敏先生拍摄的黑白上海,当时我一下子就被这些照片所吸引了。巧的是,这本杂志当时的封底就是奥林巴斯的微单相机广告,于是我就这样开始接触摄影。可以说陆元敏先生的那些照片当时对于我的触动是很大的。

  朝日新闻:在大学、大学院一贯的学习摄影的动力是什么?当时拍了些什么样的照片?

  我本科的时候是学金融的,现在想想还是会非常感谢那些包容我逃课拍照的老师们,他们知道我对于用相机记录一座城市的态度很认真。而到了研究生阶段,终于开始能够放开手脚拍个够了;在能够大量接触到我导师家珍贵画册的同时,我也成为了学校暗房的管理员,因此几乎研究生三年每天都在拍个不停。本科的时候追着老建筑的细节和美感在拍,研究生阶段就有了现在的《大都会the Metroplis》系列。

  徐昕:这一系列的开篇照片应该是2017年末的一个夜晚。我拍下一张一间老公寓里夜晚有着戏剧般灯光的露台,当时我就意识到,这个系列开始了。因为我眼前见到的场景,那就是我心目中的大都会。

  徐昕:这个名字其实是来源于手塚治虫导演的同名动画电影,我本人也是非常喜欢这部电影。然后我将原本单词metropolis去掉了一个字母,来隐喻这座大都会并非真实存在。

  徐昕:我觉得照片的观感千人千面,如果直接每张照片都先入为主有了名字,说不定会对观者有先入为主的影响。

  我的这些照片,看似是在特别客观地记录变迁,其实是有我自己的私心的。这种私心就是我对上海剧烈变化的外露。我从小住的地方消失了,熟悉的街道变成了废墟,再一转眼一切已经变得陌生了。有段时间我非常沮丧,也终于体会到了一点森山大道曾经迷失在城市中的感受。

  朝日新闻:作为自己的故乡上海,在何处拍,拍什么,你是如何决定的?现在你是在上海的何处、怎样寻找拍摄地点的?

  徐昕:很简单,从我最为熟悉的地方出发,也就是我曾经住的外婆家,我会沿着小时候记忆中的场所一路走过去,边走边看。然后特别想要说的是,可能在我的照片里有着大量的东方明珠作为背景隐藏着,这一点是我小时候的习惯。无论我走到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,一旦我看到东方明珠我就会觉得安心,因为朝着它走永远都能找到外婆的家。所以,这也成为了我后来照片中一个很明显的特征。

  朝日新闻:在上海你怎样度过了你的幼年期?对于家族以及外婆的记忆如何影响着你的照片?

  徐昕:我的外婆家是整个弄堂最高的建筑,在楼顶三层的花园里向东可以眺望整个弄堂和东方明珠,向西北可以看到流淌着的苏州河。那时候苏州河里经常有船队驶过,我就会数着那些船。我从小是外婆带大的,我的家族记忆就是我对于外婆的记忆。我照片里很多场景的人与物,有时候会让我想起自己的小时候,按下快门的瞬间最感动的就是我自己。

  徐昕:目前我很难说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。如果一定要说的话,我想表达的是我对于这座城市,对于我小时候生活无比的眷恋。

  徐昕:我现在数码和胶片是混着用的,拍摄的内容都一样。数码用来发表,胶片用来做传统放大。

  我的第一台相机就是索尼的NEX-5N,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索尼,从A7R3到现在心满意足的A7C。

  徐昕:会的。我目前还没有打算停止的意思,也许有一天我又拍到一张照片,然后意识到这个系列就该结束了吧。

  然后在刚开始学摄影的时候,每个人几乎都会喜欢森山大道;后来我又看到了植田正治和上田义彦的作品也觉得非常棒。读研的时候,我忽然发现《东京物语》拍得也很棒,因而发现了荒木经惟作为一个都市摄影师的另一面。

  朝日新闻:对日本文化,比如动漫等有没有兴趣,若是有的话,是对什么有兴趣?为什么有兴趣?

  徐昕:我们这一代人,或多或少从小都是看着日本动漫长大的。就像我上面提到的,这个拍摄计划的名字就是因手冢治虫先生的动画电影而起。我现在也在研究城市发展和影像产生之间的关系,所以对于日本大都市的都市文化很感兴趣,这也是一种对于我拍摄的启发吧。

  从开始拍摄《大都会the Metroplis》系列的第一张照片至今,已经快过去五年的时间了。回头看看自己镜头下的这座大都市,还在快速地变化成长着,而我镜头里的场景也消失了不少。

  时常路过现在已是建筑工地的弄堂,我还是很想念小时候度过的时光。就像金宇澄先生在《繁花》中写的那样,站在家里楼顶的晒台上,从整个弄堂的最高处眺望,视线越过一道道山峰一样的石库门屋脊,远处便是这座城市永远的地标东方明珠。此时耳畔的钟声随着鸽哨与东风传来,背后环绕的苏州河里驳船发动机作响.......这也是陆元敏先生《苏州河》中最为鲜明的场面,年少时候的我第一次翻开这本画册之时,便决定从此要作为一个拍照的人而存在。

  作为亲身经历着这座大都市变迁的人,我很难用爱恨去界定这样的改变啊。现在的上海更像魔都了,一切都是那么光鲜和前卫,就像百年之前那样。人们之间却变得越发陌生与孤独,在那些巨大的像电影场景一样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之下,每一个人都像是这座大都市的观光客。你经过它,欣赏它,融入它,最后你消失在它之中。

  如果说能有什么可以慰藉这样的不安,对于我那一定是按下快门的瞬间。透过取景器,仿佛那年的少年还在弄堂的晒台之上,拉着他的外婆。